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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沙卷在水里,且当是历史的沉淀也罢了。大红灯笼低挂房檐,映着蓝黑墨水般的天际。红色黄色仿古亮灯游船从得月台下方的白桥洞里来来往往,熙熙攘攘。一条二三十米长的彩色游龙灯景挂在水畔墙头,未增添半点威严,反而带出丝缕妖娆妩媚。目光所能看清的最远的楼里,似乎大半是玻璃做的。唯有几根树立的房梁成为暗影,里面透亮的灯光黄色的,有一道人影依稀。仿似剥开红橘子的柔黄内皮,却是一场摇曳动荡的皮影戏。那深棕色的人影一会儿走到这一端,一会儿转至另一头,似乎不单单一个人、说着话,似乎又只是兀自忙着,不理风景,不被外面的大世界打扰。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呢。李周曼不知看了多久,也不觉闷,真把那当成一场遥远的皮影戏。有小世界的人多么幸福呀,李周曼确信这是对的,因为不久之前,她的小世界丢了。她的世界轰塌了。天色已经完全黑了,而天边仍可见几缕粘稠的乌云,摆不开、落不去。夜风与水带来丝丝凉意,天公一笔勾去酷暑之燥,李周曼倦意毫无。“请问,这里可以坐吗?”一道不难听的年轻男声传入她耳,全无特别之处。李周曼回神,道:“可以。”她抬头看了一眼,一瞥记住个大概。黑色的头发竖立,最普通的发型,微长、整齐。银色架脚的无框眼镜,像夜色一样的蓝黑衬衫,别无花式。最末一样让李周曼轻而无声的笑了,不多喜欢,而玩笑的想象到这样的装扮,若落水了,难救得很。对方恰看见她笑的自然,稍纵即逝,不解其中意,只当性情流露罢了。而陈放想错了,李周曼不是什么风情的人,她更是沉默寡言、不言不恼、干巴巴木讷讷的一个女人。陈方心里只觉得这女人——或许称为女孩更合适——笑得好看,声音好听,没有多想,他开口就说:“你来这里多久了?”李周曼有一点意外,话无意中透露了对面那人是本地人,语气,态度,十有八九。她心思微转,本地人在暴雨初落幕,买票坐进江南贡院的藤椅上,有点不寻常,她已在暗地里猜测了原因,无果,作罢。对面那人却又言语:“你是来南京玩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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